圖為昨日清晨，在ICU病房內，母親握著兒子毛世行的手看他最后一眼。楚天都市報記者王永勝攝
圖為昨日凌晨5時52分，醫護人員向毛世行作最后告別 攝影：楚天都市報記者王永勝
昨日凌晨5時52分，天空下著陰沉的小雨。武漢協和醫院西院住院樓里，53歲的毛建偉與家人一起穿上隔離衣，前往ICU病房，與19歲的兒子毛世行作最后的告別……
上月底，毛世行在學校門口過馬路時，遭遇車禍，搶救多日后仍不治，死亡不可避免。“我的孩子已經沒了，希望別的家庭能幸福。”毛建偉考慮再三后決定，捐獻兒子的器官，讓兒子以另一種方式在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他和家人相信，這個決定，學護理專業的兒子，也一定會同意。
一場車禍撞碎大一學子的醫學夢
毛世行今年19歲，襄陽人，是湖北中醫藥大學護理學院的一名大一學生。
4月28日晚8時，毛世行提著從外面買的晚餐返校，經過洪山區黃家湖西路湖北中醫藥大學路段時，不幸被一輛白色奧迪轎車撞倒。由于傷勢太重，當時在附近的同學并未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他。通過衣物，才最終確認是他出了車禍。
很快，這位同學向班長和輔導員報告了此事，并開始聯系家屬。“來電顯示是四川的手機號，我以為是騙子，便草草掛斷了電話。”毛世行的父親毛建偉說，當天中午，妻子和女兒還與毛世行聯系過，問他五一放假回不回家。毛世行回復說不回，想在節假日兼職掙點零花錢。毛建偉因此判斷，這可能是詐騙電話。為了消除心里的擔憂，他馬上給兒子打電話。兒子的同學拿著毛世行的手機接聽了，證實了上個電話的真實性。毛建偉和妻子慌忙趕往武漢。到醫院后，毛建偉才知道，兒子的病情比預料的要嚴重得多。
一張由武漢市第三醫院出具的病危通知書顯示，車禍當晚，毛世行被診斷為急性重型顱腦損傷、肺挫裂傷、腹部皮膚撕脫傷、全身多處骨折，并伴有失血性休克和呼吸衰竭。
舉債40萬救治仍無力回天
“醫生當時就跟我說，可能救不活了。”毛建偉說，自己心里明白，他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努力，希望能創造奇跡。
然而，近1個月的救治，是毛建偉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時光。
作為從未離開過襄陽的農民，他和妻子靠種地為生。女兒11歲時，他們才有了毛世行這個寶貝兒子。這些年來，為了養活這個家，種地之余，他也會去工地打工，一天下來掙幾十塊錢。他和妻子想著辦法攢錢，用來供兒子上學。但工地的工作并不穩定，長時間沒活時，常常會為兒子的生活費發愁。上個月，毛世行的生活費，便是姑姑墊付的。
兒子出車禍后，毛建偉從民警那里得知，當晚駕駛白色奧迪轎車的司機與兒子同齡。搶救期間，毛建偉沒有過多的精力去計較和追責，他將兒子轉院到武漢協和醫院西院，白天張羅兒子的治療，晚上與妻子一同在病房外打地鋪。在湖北中醫藥大學師生的幫助下，識字不多的毛建偉在網上發起“輕松籌”籌款后，繼續四處籌錢。這一個月來，他借遍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將籌集到的40多萬元，全部用于兒子的治療，但最終結果仍不盡如人意。
前日，毛建偉從醫生那里得知，兒子毛世行已經腦死亡。
大義父母決定捐獻兒子器官
毛建偉說，第一次收到病危通知書時，他就想，兒子那么年輕、那么優秀，如果救不活，也許可以將器官捐獻給他人。至少捐獻出去后，兒子的生命還在以另一種方式延續，其他家庭也能收獲幸福，這也算是兒子給社會做的一點貢獻。“我的孩子已經沒了，希望其他家庭能幸福。”對于毛建偉的這一想法，妻子冷桂華和女兒毛晶晶一開始是不理解的。但幾輪溝通后，母女倆最終同意了。她們相信，捐獻器官后，毛世行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活在這個世界，這對于她們來說，也是一種安慰。“如果我弟弟可以決定的話，他應該也會這樣做。”毛晶晶說，弟弟毛世行是個懂事的孩子，平時很為他人著想。高二下學期，因心疼父母太辛苦，毛世行曾輟學半年，在一家理發店打工，后來用不多的積蓄讀完了整個高中；上大學后，毛世行曾多次獻血。看著越發瘦弱的弟弟，毛晶晶勸他不要獻血，但毛世行安慰她說，自己還年輕，獻血后反而更加精神了。“媽媽，4年很快就過去了，我一定會有出息的，讓你們享福，帶你們去旅游。”冷桂華說，這是兒子經常跟她說的話。自從進大學的那天起，毛世行就盼著早些畢業，上班掙錢，讓父母能像村里的同齡人一樣，多休息，在閑暇時打打小牌、喝喝茶。“如果兒子沒這么懂事，如果不做兼職，直接回家，也許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冷桂華用拳頭捶著自己的胸口，泣不成聲。她說，兒子既聰明又善良，一直說想當一名醫務工作者救死扶傷。如今的這個決定，多少也是在幫兒子完成他的醫學夢。
捐獻的器官能讓3人延續生命
昨日上午5時52分，毛建偉一家進入ICU病房，正式與毛世行告別。
冷桂華一會兒摸摸兒子的臉，一會兒握握他的手，滿是不舍。擔心影響到其他病人，一家人連哭泣都顯得很克制，但整個悲傷的情緒卻足以讓空氣凝固。
據武漢協和醫院器官移植辦公室相關工作人員介紹，醫務人員通過手術取出了毛世行捐獻的肝腎和眼角膜，能幫助3個肝腎疾病患者延續生命，此外，還能幫助至少2名患者恢復視力。“我們再苦再累，為的是把孩子培養成才。如今孩子沒了，能通過另一種方式活下去，我們也有所寄托。”告別儀式上，毛建偉不停用手抹眼淚。他說，捐獻器官，讓他真實地感受到兒子是真的沒了。但能救活其他生命，也是一種莫大的安慰。
楚天都市報記者李曼英通訊員方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