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鐘書說他是“曠世奇才”,季羨林說他是自己“心目中的大師”,金庸說“有了他,香港就不是文化沙漠”,國外把他譽為“東洲鴻儒”“漢學泰斗”“東方達芬奇”,華人社會尊他為“整個亞洲文化的驕傲”。
他就是著名國學大師饒宗頤。
2月6日凌晨,先生于香港仙逝,享年101歲。

當下的中國正在經歷“文藝復興”
饒宗頤先生出身書香名門,自學而成一代宗師。他是當代中國百科全書式的古典學者,學養廣博而專精,其學問幾乎涵蓋國學各方面,均取得顯著成就,還精通梵文。雖至百歲高齡,平日詩詞書畫音律,仍筆墨揮灑不息。
饒先生最可貴的,如此高齡,本可閑適,但他并沒有忘記肩上的重擔,仍在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復興奔走呼吁。2017年6月27日,他不遠萬里前往法國巴黎,參加“蓮蓮吉慶——饒宗頤教授荷花書畫展”開幕儀式,并與兩位老學生90歲的法國漢學泰斗汪德邁、91歲的德國漢學泰斗侯思孟會面。

他早早預言,21世紀將是我們國家踏上“文藝復興”的新時代,并提出建立“新經學”。他說,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現在已不是科學或物質的問題了,近年我們這方面突飛猛進,物質生活甚至已有過猶不及的態勢,有些人開始價值觀混亂或扭曲了。
“新經學”中的“經”是經典的意思。饒宗頤認為,重溫國學經典,有助于建立民族文化自尊心和自信心,有助于重新樹立中國人傳統的、正確的道德價值觀,使之成為中國人做人做事的常道,以達到天人互益的境界。
做學問首先不要自我設限
饒先生從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民族自豪感。“我們的歷史,是世界上唯一的持續性文化,從沒有間斷過和轉換過。” 東方文化是世界人類文化的重要一環,源遠流長、不可或缺。中華文化是一種傳播交流型的大文化,它早就走出去了,“東學西漸”不是今天才開始的,古代就有。我們影響過歐洲的一些思想家,特別是法國的。
他說:“外國漢學家對我們的傳統,興趣大著呢!”最近的趨勢是漢學全球化,我們的學者,應持平地、謙虛地、自信地與外國學者平等交流。“我一直說文化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東西,中華文化從上古至今就是如此。現在全球幾乎每個角落都有華人,現在的關鍵是如何傳播得更好。”

傳播好,需要自身先精通。中國的傳統學問重視“通古今之變,究天人之際”,要求學者做通人。饒先生尤其強調,做學問首先不要自我設限,保持廣泛的興趣和強烈的求知欲,可先從一個小范圍內的方面做起。“如我年輕時先做方志學和地方史,以家鄉潮州為研究對象。從考古一直到文學、戲曲、陶瓷等都做,特別注重不同領域間的關聯性問題,這樣慢慢就越做越通了。”
做人安頓好自己十分緊要
現代人忙于交際應酬,如何尋求內心的充實與平靜,饒宗頤有獨特的治身之道。“一個人在世上,如何正確安頓好自己,這是十分要緊的。”

饒宗頤先生的家位于香港跑馬地,在賽馬日從陽臺望下去,可一覽駿馬競逐英姿。饒宗頤先生常在躺椅上看著,當休閑節目。他甚少出門,幾乎不應酬,每天清晨四五點醒來,寫字、看書、做研究,然后睡個“回籠覺”,中午就到附近一個潮汕飯館用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地,當我閉眼的時候,我就讓自己的思想任意翱翔,可以想到幾萬年、幾千里之外,此時我同天地融為一體,我已敲開了莊子的門。” 他在自己的天地里,清靜達觀,身心愉悅,自然長壽。
饒宗頤先生曾寫過一句廣為人知的詩,“萬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以表明自己的人生態度和追求。他說,現在的人太困于物欲,“我們要從古人文化里學習智慧,不要‘天人互害’,而要制造‘天人互益’的環境,朝‘天人互惠’方向努力才是人間正道。”
香港大嶼山有一游覽勝地,38株巨木鐫刻著斗大的《心經》全文。這是世界上最大的戶外木刻心經簡林,是饒宗頤先生2002年創作的,他說,要為香港開啟智慧。

如今,斯人已逝,巨木猶茂。在當前生機蓬勃的多元社會,饒宗頤先生的智慧和學問,不斷給人以啟迪。(人民日報中央廚房·日月談工作室 雷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