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支教課上，孩子們展示完成的美術作品。受訪者供圖
??為助力構建優質均衡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務體系，甘肅省電化教育中心依托互聯網平臺，在部分師范類高校招募志愿者，為全省部分市（州）的鄉村小學提供免費遠程課后服務。項目采用“志愿者線上授課+學校本地老師協助”的雙師模式，讓優質教育資源跨越山海，流進大山深處。
??在天水師范大學，今年有300多名大學生參與項目。這些“云端老師”懷揣初心，把多元課堂送到鄉村。他們也在這場跨越屏幕的教學實踐中，書寫著青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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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的一個下午，天水師范大學教學樓里，兩間教室中上演著相似的熱鬧場景：19歲的大二學生黃晰對著鏡頭，繪聲繪色地講述女媧補天的傳說；走廊另一頭，21歲的漢語言文學專業大三學生劉佳珂，正在調試動畫片段，準備為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永靖縣的孩子們帶來《小鯉魚躍龍門》的故事。
??屏幕的另一端，甘肅定西、臨夏等地鄉村小學的教室里，孩子們端坐在多媒體設備前，眼中撲閃著期待的光。
??這一幕，是甘肅省“提供遠程支教振興鄉村教育”公益項目的生動縮影。
??那一刻“小老師”感受到“被需要”的幸福
??“老師，大漆葫蘆（天然葫蘆經大漆涂飾而成的傳統工藝品——編者注）能吃嗎？”2023年春天，18歲的天水師范大學學生楊雪鑫，第一次給二年級孩子上美術課，就被這個問題問得紅了臉。
??那時她是機器人工程專業大一新生。這個土生土長的蘭州姑娘，從小就喜歡給鄰居家孩子講故事，她心里藏著一個教師夢。偶然間看到學校轉發的項目招募信息，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報了名。誰知剛開始上課，她就因課件里的“大漆葫蘆”犯了難——她連這東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當時腦子一片空白，只能硬著頭皮說‘老師查完資料，下次跟大家一起畫’。”關了線上課堂，楊雪鑫立刻沖到宿舍，搜遍大漆葫蘆的制作視頻和繪畫教程，還特意買了個葫蘆，放在桌上觀察紋路。那個周末，她在宿舍練了一下午剪紙，手指被剪刀磨得發紅，終于剪出一個像樣的葫蘆模型。
??第二次上課，楊雪鑫舉著模型對著鏡頭說：“大家看，咱們先剪橢圓形當葫蘆身，再剪小三角形當蒂，最后用彩筆涂花紋……”孩子們跟著她的步驟動手創作，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舉著作品喊：“老師，我畫了彩色葫蘆，送給你！”屏幕里，女孩的笑容格外燦爛；屏幕這頭，楊雪鑫趕緊截圖保存，眼淚差點掉下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什么是‘被需要’的幸福。”
??此后，楊雪鑫的線上支教課上得越來越用心。在閱讀表達課上，她把《狐貍與葡萄》改成“動物小劇場”，自己分飾狐貍、松鼠等角色，用不同聲線對話演繹；在健康與幸福課（兒童心理方向）上，她教孩子們幫爺爺奶奶洗腳，還分享自己和家人的故事。大一結束時，這個蘭州姑娘作了一個重要決定——轉學思想政治教育專業。
??“以前我總糾結未來要做什么，支教讓我看清了方向：我想當老師，想給更多孩子帶去知識與溫暖。”楊雪鑫說。
??如今已升入大三的她，還保存著孩子們寄來的畫——大漆葫蘆、小鯉魚、小蝌蚪，滿滿裝了一抽屜。“有個孩子說‘楊老師，我現在每天幫奶奶掃地’，還有個孩子說‘看到有人隨意丟紙屑就會撿起來，并勸說注意公共衛生’。”聊起這些事，她開心地笑著。
??下學期，楊雪鑫計劃去新疆頂崗支教：“線上支教讓我愛上了這份事業，這次我想離孩子們更近一點。”
??當老師除了講課還要帶孩子們一起探索
??“大家看，小鯉魚躍龍門，就像馬哈魚回家一樣！”在前不久的一堂閱讀表達課上，劉佳珂點開提前下載好的《熊出沒》動畫片段，針對項目課程中閱讀表達課的教學目標，她特意設計了趣味導入環節。屏幕那頭，臨夏州永靖縣一所鄉村學校的二年級學生頓時坐直了身子。
??這個21歲的會寧姑娘，從小的志愿就是當一名語文老師。項目提供的標準化教案，給了她扎實的基礎框架，如何讓教案“活”起來，成為她首要思考的問題，“要把語文課講得生動，讓孩子們愛上文字”。
??這是劉佳珂第一次獨立上課。拿到《小鯉魚躍龍門》教案時，她心里有些沒底：“課文內容短，20分鐘就講完了，孩子們會覺得無聊。”她翻遍專業書，聯想到小時候看過的馬哈魚洄游紀錄片片段，立刻下載剪輯，并準備了“創意作業”——讓孩子畫“小鯉魚遇到的新困難”，這既滿足“激發孩子想象力”的教學要求，也能增加課堂互動時間。
??上課那天，按教案講完課后，劉佳珂打開了動畫：“大家知道嗎？現實里真的有‘躍龍門’的魚哦！”孩子們看得入迷，追著問“魚為什么要跳那么高”“小鯉魚能找到媽媽嗎”。臨下課，她布置了作業，孩子們齊聲說“老師，我們一定畫好”，這讓劉佳珂心里暖暖的。
??一周后，當地協助教學的老師通過“企鵝支教”平臺，把孩子們的作品發給劉佳珂——有的畫了小鯉魚幫小鳥找媽媽，有的畫了小鯉魚給爺爺送果子，還有的畫了小鯉魚和伙伴們一起對抗風浪。“有個孩子在畫旁邊寫‘小鯉魚很勇敢，我也要像它一樣’。”劉佳珂把這些畫打印出來，貼在宿舍墻上，“每次看到都充滿力量。”她說。
??作為即將畢業的師范生，劉佳珂把支教當成“提前練兵”，她把課堂互動技巧記在筆記本上：“提問要簡單，比如‘小鯉魚是不是很勇敢呀’；遇到內向的孩子，要多夸‘你說得真好，再講一點好不好’。”她還把支教經驗用到專業課上，在教學實踐課中，她用同樣的動畫片段引入《小蝌蚪找媽媽》，得到專業課老師的好評。“以前我覺得當老師就是‘講課’，現在知道，還要‘帶著孩子一起探索’。”
??如今，劉佳珂的課成了孩子們最期待的“故事時間”，每次提前進入線上課堂，都有孩子舉著作業本喊：“劉老師，我畫好了！”她笑著說：“這些回應，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畢業禮物。將來我要當一名鄉村語文老師，把支教過程中的創意，帶給更多孩子。”
??讓愛與夢想跨屏生長
??“老師，我想做奧特曼的微詞云。”去年冬天，汪已珺的信息科技課上，那個總躲在鏡頭外的男生主動舉起手，這讓汪已珺滿心歡喜。
??汪已珺是天水師范大學英語專業大三學生。當初輔導員轉發項目通知時，看到“很多鄉村孩子沒上過信息技術課”，她心里受到觸動。作為項目重點課程之一，信息科技課的開設初衷正是為了彌補鄉村小學信息技術教育資源的不足。
??“有些鄉村學校資源有限，想著能幫點忙。”汪已珺一口氣報了信息技術、閱讀表達、美術3門課，特意去圖書館借《小學生趣味編程》提前預習，生怕自己因專業不對口耽誤了教學。
??可真正站在屏幕前，汪已珺才發現“理論和實踐差得太遠”。第一次給五年級學生講“微詞云”時，孩子們沒見過電腦，課堂上全程沒人說話，她提前10分鐘講完了全部內容。課后，汪已珺躲在宿舍里哭了好久。項目配備的本地協助老師安慰她：“孩子們怕生，你講課慢一點，多結合他們喜歡的東西試試。”
??汪已珺重新修改教案，將“微詞云”和孩子們喜歡的《熊出沒》結合起來：“大家輸入‘光頭強’，生成的詞云最大。”她把復雜的操作拆成一個個小步驟，先問“大家知道什么是云朵嗎”，再接著問“用文字做的云朵好不好看”。慢慢地，課堂變得活躍起來。那個總躲著鏡頭的男生，期末時舉著畫滿電腦的作業本說：“老師，以后我要做能做微詞云的軟件。”
??“原來我不只是在教知識，還在幫他們種下夢想的種子。”如今的汪已珺，把支教時的經驗用到英語教學實踐中——把單詞編成小故事，唱英語兒歌。她整理的支教筆記，記滿了和孩子們溝通的細節。“這些都是寶貴的經驗，將來當老師一定用得上。”她說。
??天水師范大學歷史學專業大二學生黃晰最初報名支教，是為了“克服社恐”。19歲的黃晰是“優師計劃”定向生，將來要回到鄉村當老師。大一線下支教時，她站在講臺上緊張到忘詞，是校長幫她解了圍。去年年初看到遠程支教通知，她猶豫了好幾天，最終決定報名。“線上不用面對面，或許能幫我克服緊張，還能提前適應鄉村教學節奏。”她說。
??第一次上閱讀表達課的整本書閱讀內容，黃晰還是出了錯——把“女媧補天”說成了“女媧造人”。孩子們立刻糾正：“老師，是補天！”這個歷史學專業的姑娘臉一紅，趕緊道歉：“對不起呀，老師記錯了，咱們一起再讀一遍好不好？”從那以后，她每次上課前都會拉著室友試講，把歷史典故、故事細節記在草稿紙上，提前在“企鵝支教”平臺上和本地老師溝通，摸清孩子們的知識儲備。
??有一次講《安徒生童話》時，內容講完還剩10分鐘。黃晰急中生智，講起大禹治水的故事，還故意留了個尾巴：“大禹最后有沒有治好水呢？咱們下次課接著說。”課后，小助手告訴她：“孩子們都在問下次什么時候上課呢。”黃晰笑著說：“以前我怕站講臺，現在我盼著上課。支教讓我不僅克服了社恐，還愛上了教書。”
??在天水師范大學，這樣的志愿者還有很多。近年來，依托項目搭建的平臺，一大批青年學子積極參與網絡支教：有的宿舍4個女生一起報名，課余時間互相試講、打磨課程；有的學院形成“傳幫帶”機制，學長學姐分享平臺操作、課堂互動的經驗，學弟學妹跟著學習成長。“我們開始想著‘盡一份力’，后來都在支教里找到了成長的意義。”楊雪鑫說。
??甘肅省電化教育中心相關負責人介紹，如今在甘肅各地，“跨越屏幕的星光”正在不斷點亮——5000名高校志愿者活躍在全省9個市（州）550所鄉村小學的“云端課堂”；閱讀表達課、信息科技課、職業啟蒙課、健康與安全課、健康與幸福課（兒童心理方向）、科學課和美術課7門課程，填補了鄉村課后服務的空白；“雙師模式”的默契配合，讓每一堂課都扎實有效。
??屏幕那頭，鄉村孩子的笑容愈發燦爛；屏幕這頭，大學生們的眼神越來越堅定。正如劉佳珂在支教筆記中寫的：“屏幕很小，愛與夢想很大；距離很遠，心與心很近。”
??“這場跨越山海的‘云端之約’，不僅點亮了鄉村課堂，更體現了新時代大學生的擔當與作為。”在天水師范大學教務處處長裴涵昱看來，這支“互聯網+支教”的青春力量，讓優質教育資源流動起來，讓鄉村孩子的夢想與大學生的擔當，在屏幕兩端共同生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