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溪記
早上八點，沒進入昭君村
我就下了旅游大巴
選擇一塊有棱有角的石頭坐下
遠方的白云，漫不經心地走過來
把香溪擠彎，把峽谷擠寬
把藍天擠得支離破碎
把秋天擠得像火
把我的思緒擠得亂七八糟
那些云，有的像馬頭，有的像馬尾
有的像馬背，有的像馬蹄……
突然，一個古典的美女
她的呼喚把我的目光推向山脈
山嵐起伏，山腰有霧
更加讓我神魂顛倒
那些云，浮在水里
是一個美麗的宇宙
興山人命名的謙虛之水
是世界上最大的河
香溪上的橋
從興山新縣城
到昭君村的香溪，白茶花一樣的云
是水慢慢生出來的
云往山上移一步，我便跟著走一步
走到一個普通的高度，折身
公路橋順從水的身體延伸
不騎在它的腰上耀武揚威
所有的水，保持著安靜
我的感嘆驚醒橋下的魚
水上的皺裙瞬間撒開
如風掠過草原的波浪
這一生從來沒有看到過
這里的現代化如此尊重原始的和美
下午我從縣城到昭君村
探頭望向車外
一條狗像流浪漢，在橋的扶欄邊
大搖大擺地走著
毛發茂盛，如一頭巡視的獅王
偶爾“汪汪”地叫了一下
像我的咳嗽聲
人到老年，天下無事
我向往的世界，不給大自然的美
找任何麻煩
蜂蜜小鎮
山坡上
蜜蜂的房子，有的像吊腳樓
有的像蒙古包
在村委會的戶口本上，突破一萬戶
抬頭望去，如千戶苗寨
我們辨認那些正從高空
漸漸掉下來的固執，明亮
獨立以及它們的呼應
風，不是涼的，是香的
香溪這個名詞，被蜜蜂蜇成動詞
就有點甜了
我在小鎮里打開監控，月光下
兩只狗熊正偷吃蜂蜜
感覺它們就是你，或者我
把圓蜂桶倒立起來
蜜蜂像一個個打坐的高僧
正是那些不可阻擋的堅守
傾聽山水彼此有力的心跳
撞擊以后，酸的味道有點黏人
萍水相逢
在高嵐大峽谷
我握住你的手
像一塊玉攥在掌心
我們的骨格隨游船
逐漸疊加，著力
這隱秘的快感
消融著千里奔赴的疲倦
翻騰著重生的水花
（楊秀武，苗族，中國作協會員，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湖北文學獎、湖北屈原文藝獎得主。詩歌《嫁母親》、散文《鐘情紫玉蘭》入選由中央民族大學主編的高校教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