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秋時節(jié),那些紅彤彤的、閃著光亮的圓圓的柿子,早已在大街小巷的攤頭上眨著誘人的媚眼。我吃到清甜的柿子,便仿佛聞到了老家柿子的香味。
娘家的后院,種了一棵高大粗壯的柿樹。春天,柿子樹長出嫩芽,葉子微微卷曲,稚嫩而可愛;夏天華蓋如蔭,橘黃的小花綴滿枝頭,點點清香氤氳開來,偶有蝴蝶飛來,縈繞其間,間或蜜蜂來訪,流連其中?;洳痪?,就可以看見米粒般大的綠綠的小柿子,像極了綠色的翡翠珍珠。等到金秋來臨,這些青澀的柿子,就慢慢變成了橘黃色,站在枝頭,頑皮地俏笑著,嬉鬧著,直到把枝頭壓彎了腰才肯罷休。
雙休的一個清晨,母親打來電話,要我回去吃柿子。每年五月回娘家吃桃子,十月回去吃柿子,這于我已成為習(xí)慣。
我掛了電話,幾乎是風(fēng)馳電掣地趕到母親那里。母親見到我,就忙著要給我張羅吃的。我和母親寒暄幾句,挽著母親的胳膊,奔向屋后,去看那棵久違的柿樹。
那棵碩大的柿子樹,滿載一樹沉甸甸的果子,和著秋風(fēng)的節(jié)奏,歡呼雀躍地迎接我的到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年的光景,柿子樹平添了十幾根枝丫,伸展開去,占了半塊菜地;它的枝丫并不好看,四下胡亂伸展著,卻透著一股韌勁,一股倔強(qiáng)。每根枝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果子,恰似綠枝上掛著一個個炫人眼睛的紅燈籠,又像一個個嬌美的小姑娘,羞答答地抿著嘴,偷窺你,更像母親昨夜盼兒回來熬紅了的眼眸或她今朝見到女兒時陽光映照下的笑臉。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有兩根枝丫幾乎已經(jīng)斷裂,勉強(qiáng)依賴在主干上,竟也頑強(qiáng)地掛滿了果子。母親告訴我:是因為下暴雨的關(guān)系,這些枝丫才變成了這副模樣。聽了母親的話,我心里不禁一動。
聯(lián)想起這棵柿子樹,去年因為家里搭喜棚,家人折過它的枝丫,放過好幾口爐灶燒烤它。母親當(dāng)時很惋惜,說傷了它,影響它孕育新的柿子紅。我站在一旁,有些扼腕,它這樣壯實,精神世界受傷了!可是,今年我來,它竟壯大了!竟仍然結(jié)果了!還是那一片一簇的柿子紅。它真的傲笑了游走四季陽光的金針,甩掉了剝皮刮心寒冬的朔風(fēng);只一心要把紅彤彤甘甜的果蜜奉獻(xiàn)給世人!
我再次仰望這棵樹,不,是敬仰。敬仰她柔弱甜美的“紅”。
驟然覺得,這柿樹成就的“紅”和我眼前的母親是那樣的相似。無論遇到怎樣的風(fēng)吹雨淋,無論遇上多大的泥濘坎坷,她(它)留給世人的都是綻放笑意的“紅”,是一種無私奉獻(xiàn)、完整無瑕的“紅”。
母親說,我不在時,柿樹是她最好的伙伴:她喜歡對著柿子樹嘮叨,就像是和我拉家常。母親在柿子樹下的井邊搖水,洗菜、擇菜,我仿佛聽到她說:這片韭菜這么肥,國姣,什么時候回來割一把帶回城里吃?還有,金秋菜蔬也多起來,瓜果好甜,新稻米也有了,國姣,來取吧?
母親,你的“紅”留給我了。
柿子紅了,紅透了,母親摘下低矮枝上的柿子,高枝丫上的就留給那些鳥雀吧,天冷了,那些鳥雀也要過冬。
母親把紅柿子分成好多堆,送給左鄰右舍,親朋好友。一籃子一籃子地摘去,讓母親飽滿充盈的“紅”傳給世人。
柿子如晚霞,我滿懷喜悅,載著它的“紅”,帶著母親那透明的臉頰紅,上路前行,延續(xù)母親有如柿子紅那樣的一車關(guān)愛,在風(fēng)塵灰沙中穿越。
詩和遠(yuǎn)方再度自母親的腳下綿延向好。
(作者簡介:鄧國姣,語文高級教師,全國“四項全能”教師,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在《深圳特區(qū)報》《長江叢刊》《寶安文學(xué)》《中國校園文學(xué)》等報刊發(fā)表詩歌和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