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臺市百淇葡萄釀酒有限公司內的一處酒柜上，擺放著各式進口紅酒供客戶挑選，工作人員稱，公司可原樣定制。
倉庫內，叉車把裝箱碼好的葡萄酒堆放在一起。（左）
廠房內，有大小不一的不銹鋼儲酒罐，工作人員正在從儲酒罐里往外放紅酒。
隨著紅酒市場的火熱，一些電商平臺上也開始充斥大量低價進口紅酒，令人生疑。那么，這些所謂的“進口”紅酒到底是哪里來的？近日，記者以定制一款紅酒的名義，調查煙臺一家葡萄酒灌裝廠生產低價進口葡萄酒的“訣竅”，揭開葡萄酒行業內“公開的”秘密。
灌裝進口原酒
每瓶成本最低9.3元
葡萄酒進口主要分為兩種形式，一是直接從國外原瓶進口；另外一種是進口原酒，在國內進行灌裝，后者的內部操作空間很大。2010年，河北昌黎曾被爆出存在大規模灌裝的亂象，虛假標注、生產劣質酒。后經整治，大為規范。
近日，記者以手中有渠道，需要定制一款紅酒為由，在網上發布信息，尋找葡萄酒生產商。多家葡萄酒生產商打來電話聯系，其中一家蓬萊的廠家聲稱已經營十多年，投資近億元，規模在蓬萊排進前十，邀記者前去參觀洽談。地址就位于213省道附近。
9月19日上午，在蓬萊市蓬水路，記者以酒商的名義進入提前聯系好的酒廠“考察”。該酒廠看起來十分正規，大門口寫著“煙臺市百淇葡萄釀酒有限公司”，辦公樓也很氣派。
公司董事長的辦公桌對面有一個大酒柜，擺滿了葡萄酒，上面的酒標標識各式各樣，但正標上絕大多數是外文。工作人員解釋，酒柜上擺放的多是公司之前賣過的，都是原瓶進口過來的。擺放的目的也是為了讓客戶挑選中意的酒瓶、酒標標識，公司可以原樣定制。
記者透露了自己的意圖，手中有部分渠道，想要用原酒大量加工低端紅酒，銷售到農村地區。
酒廠工作人員張金（化名）全程接待了記者，他介紹了酒廠的產品，酒廠原酒進口和原瓶進口生意都做。
最低端的進口原酒來自西班牙，每噸8000元左右；最低端的法國原酒12000元一噸。每噸原酒可加工1320瓶。照此算來，西班牙和法國的最低端葡萄酒，每瓶原酒成本分別約6元、9元。國產原酒最便宜的來自新疆，價格為每噸5000元，原酒成本為每瓶3.8元左右。
張金介紹，酒廠可以實現生產一條龍服務，提供標簽、酒瓶、木塞、包裝塑料泡沫以及酒盒等。每種服務的最低價格分別為塞子五毛，標簽三四毛，酒瓶1.3元左右，塑料泡沫和酒箱價格共7.4元左右。按每箱六瓶計算，每瓶輔料的成本約為3.3元左右。
照此算來，價格最便宜的西班牙進口原酒，灌裝后每瓶成本價為9.3元（原酒6元+輔料3.3元）左右，這還不包括物流費用。國產酒成本最低則為7.1元（原酒3.8元+輔料3.3元）左右。
再加上運輸和物流費用以及商家賺取的利潤，無論在任何渠道，只要價格低于10元，是進口酒的可能性就極小。而原瓶進口運輸費用和稅價則更高。
國產酒摻上進口酒
背標產地隨便標
那么，想要用進口酒的酒標標識攬客，又想把成本控制在8元左右應該怎么做？
張金透露了其中的秘密，這完全沒有問題，但每瓶8元的葡萄酒，是用90%的國產酒兌上10%的進口酒。10%的進口酒是用來改善口感的。關鍵是不一定非要用進口酒才可以在背標上打西班牙、法國等。用國產酒也可以把產地標注為國外。
“分裝商、生產地址必須是我們的，其他的都可以是你們的。如果你不想打法國，你可以打西班牙，可以打智利，怎么樣都行。你覺得哪個國家的好賣，你就打哪個國家。”張金說，“沒有法律風險，這個我可以跟你簽合同。”
為了讓記者能夠體驗不同價位酒的口感，張金專門到外面拿回了三瓶酒，分別為8元、10元的灌裝酒，以及15元左右的原瓶進口酒。前兩種酒分別兌入了10%、20%的進口酒，剩余的都是國產酒。
品嘗后發現，價格較低的兩款酒，入口時味道極淡。
不過，山東工商部門一名工作人員表示，葡萄酒也屬于食品，標注國家有明確規定。隨意標注產地，就違反了《食品標識管理規定》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產品質量法》。《食品標識管理規定》要求，食品標識不得偽造食品產地。《中華人民共和國產品質量法》也規定“禁止偽造產品的產地”“摻雜、摻假，以假充真，以次充好”。
記者還發現，這三款酒都可以用微信掃到商品信息。有兩瓶酒還能掃出價格，標價分別為269元和299元。
在標識上，8元、10元的兩款酒標示的產地分別是澳大利亞和智利。更為有意思的是，售價10元的那款紅酒還可以在拼多多上找到，兩瓶售價19.9元。
濟南有企業在此灌裝
標注原瓶進口
在煙臺市百淇葡萄釀酒有限公司的倉庫內，有大小不一的不銹鋼儲酒罐，大的有78噸。當時，還有兩名工作人員正在從儲酒罐里往外放紅酒，另外裝到一個一立方大小的方形塑料桶中。張金說，酒廠也直接賣原酒，另裝到方形桶中方便運輸。
記者探訪時，該酒廠的灌裝線正在進行流水作業。產量為一小時四五百箱，也就是兩三千瓶。叉車把裝箱碼好的葡萄酒運送到廠房里，庫房里堆滿了包裝盒和塑料泡沫。不知為何，工作人員說此地禁止拍照。
那么，該酒廠都是為哪些企業服務？生產的酒都銷售到了哪里？
張金透露，在濟南有一家酒業公司，就是在此灌裝紅酒，他們所生產的酒名字為澳斐袋鼠。他還透露，葡園酒業灌裝的是國產酒，產地標為法國。
而在濟南有一款銷售得較好的酒叫黃尾袋鼠，產地為澳大利亞，通過正規途徑進入中國市場。兩種酒名有相似之處。
記者發現，澳斐袋鼠在拼多多和淘寶上有售。在拼多多上，標示價格為168元6瓶，買6瓶還減5元，算下來每瓶27元左右。在淘寶上的價格也是168元6瓶。另外，該款酒的掃碼價也別無二致，宣稱每瓶448元。
更有意思的是，同樣一款酒，淘寶上有商家稱是澳大利亞進口，而拼多多上商家則稱是法國進口。不僅如此，背標上已明顯標注為原瓶進口，灌裝地卻顯示為山東煙臺。
當記者表示在拼多多上可以買到便宜的葡萄酒，價格要比他家低時。張金無意中聲稱，拼多多上的低價酒品質靠不住。“你上拼多多搜一搜，排名前幾的都是我們附近的。我們還不知道嗎？”
張金指了指桌子上那瓶8元的葡萄酒說道，澳斐袋鼠用的就是這個。
為提高可信度
在南京注冊公司
除了灌裝，煙臺市百淇葡萄釀酒有限公司也做原瓶銷售，聲稱與西班牙一家酒莊達成了合作。但記者注意到，在中文背標上，進口商并非酒廠名字，地址也并非蓬萊。酒廠在南京注冊了另外一家公司，名稱也帶著南京二字。
張金解釋，把公司注冊在南京，是為了讓人知道公司在大城市，說起來更好聽一些。
當記者表示想把價格壓低到7元時，工作人員表示也可以生產，一分錢一分貨，用的是新疆酒和高密酒混釀。不過，這種酒“線下沒有，都是網店做”。
在談話中，當記者想把酒價壓低時，酒企的董事長也曾表示，“再低了，酒的品質保證不了，再低了我不愿意做。我說句實話，酒的品質越低端，越容易出問題，真正出了問題，不會找你們，都會來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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