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訊 自2009年完結之后,日本漫畫家河野史代漫畫《在這世界的角落》,已經有了三個影視化改編版本,第一個版本是2011年由北川景子、小出惠介出演的電視電影版,第二個則是2016年被封殺許久的能年玲奈以“のん”的藝名以聲優出演形式復出的動畫電影版本,也是目前三個版本中影響力最大、反響最好的一個版本,第三個版本則是目前在播的TBS周末晨間劇版本。
和大多數以二戰時期日本平民生活為敘事視角的影視作品一樣,“三觀警察”圍繞著《在這世界的角落》中政治態度的討論從未平息過。討論作為曾經的侵略者和不曾徹底道歉的戰敗國,日本影視作品將從戰爭受害者的角度描繪自己是否合適之前,恐怕先要看人家有沒有假扮受害者。
談及這種爭議,不得不提的是,最近在國內也引發廣泛討論的日本導演是枝裕和作品《小偷家族》在法國戛納電影節獲得金棕櫚獎,日本記者采訪首相安倍晉三希望他對本國導演在國際電影節上摘得大獎表態,安倍晉三不予理睬。安倍的這種態度被日本媒體認為是對是枝裕和關于日本政治及社會文化發言的回擊。
“共同體文化崩壞導致家庭的崩壞。多樣性文化繼受時,日本本土文化尚未成熟,漸次倒向地域主義,最終演變成國粹主義。日本不承認歷史的根源也在于此。日本對亞洲諸國缺乏道歉意識,不會像德國那樣徹底反省。因此,我對政權及執政者諸多希望都以失望告終。”是枝裕和在戛納的這段政治表態,不僅在中國各種關于電影的解讀中被反復引用,在日本國內也引起了很大反響。
與國內左翼文化的所持的立場不同,日本國內輿論對是枝裕和的這種表態,并不完全持支持態度,甚至認為是枝的這種表態與獲得諾貝爾獎的大江健三郎、欲獲諾貝爾獎而未得的村上春樹一樣,是一種為了得獎才表現出來的政治立場,是對歐洲戰勝國的諂媚。
批評是枝裕和的聲音中,或隱或顯的總能發現一種對日本過度反省的警惕態度。德國在戰后的一段時間里也曾出現過類似思潮,但前提不同之處在于德國徹底反省過,日本沒有。對于一個仍然未能全面道歉、為國家戰爭行為負責的國家而言,并不存在“過度反省”之說。
文藝作品當然可能反應創作者的政治觀念和歷史觀念,贊同或反對、批評或欣賞都是觀眾自己的事情。問題在于,文藝作品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都不代表政府行為。和國內情況不同,即便是NHK這樣的公共電視臺,仍然并不代表日本官方意志,換言之,NHK每每制作反思日本侵略行徑的紀錄片,都能在中國國內引發強烈反響,也并不代表日本政府和日本社會重塑歷史觀念、學習德國徹底道歉。
日本每年的二戰投降即二戰結束紀念日期間,都會播出不同角度反應戰爭問題的影視作品,例如2015年由堀北真希、成寬宮貴主演的電視電影《與妻共飛的特種兵》,就是以日本神風敢死隊功勛隊員的視角描繪戰爭并將男主角英雄化的作品,落腳點最終也能扭到戰爭殘酷上來。今年份的“二戰題材”可能就是《在這世界的角落》了。
《在這世界的角落》的女主角浦野鈴(松本穗香飾)是一個呆頭呆腦的農村少女,因為有點遲鈍所以對許多事情并不敏感,且偶爾會顯得十分無畏。浦野長大后嫁給了北條周作(松坂桃李飾),周作在吳市的軍事法庭做文職人員,離一線戰場比較遠。但鈴的發小、哥哥都沒有這么幸運,早早地趕赴一線。隨著戰爭進程的深入,身處后方的北條一家也未能免于戰爭的影響,除了糧食短缺帶來的饑餓和營養不良,最關鍵的還是附近的廣島即將迎來原子彈的威脅……電視劇擇取片段體現鈴與北條一家的境遇,戰時的日本家庭狀況一年又一年逐年凋敝,平淡而溫馨的氛圍下,戰爭仿佛并沒有給家庭生活帶來任何戲劇性的刺激,然而改變仍在發生……
和是枝裕和不同,《在這世界的角落》并沒有試圖通過解析社會共同體文化的崩解來解讀家庭生活的意思,倒是和吉永小百合偏愛的電影題材有相似之處,《如果和母親在一起也好》《北之櫻守》也好,大多都著重突出戰爭對平民生活造成的磨難與家庭的溫情,即便戰爭的破壞力也不能瓦解日本家庭的信仰。
總體上看,《在這世界的角落》不過是一部以二戰時期為大的歷史背景、反映日本普通人生活境遇的電視劇,沒有那么高的思想深度,也沒有過多涉及國民政治觀念。在風格上,溫情中帶一點幽默,著重重現當時的人情風貌,著裝和道具還原程度都很高,戰爭和疾病一樣被解讀成了日常磨難中的一部分,并沒有強化日本也是戰爭受害者的觀念,反而想要表達一種的要生活下去的信念。相比電視電影版本和動畫電影版本,電視劇版本增設了當下的故事與戰時的故事呼應,更加突出了那種“風起了,唯有努力生存”的內核。它只想講述世界一隅里人的境遇,沒想假裝受害者。